殷岳：除了弹劾总统，巴西还有更好的出路吗

在巴西首都巴西利亚的国会大楼前，宽阔的草地在平日里是市民休闲娱乐的场所。可是在4月15日到17日的这个周末，这片草地上却被安装上了简易的栅栏和隔离墙。当众议院全会针对巴西总统罗塞夫弹劾提案进行投票时，为了防止发生冲突，支持和反对罗塞夫的市民，将分别在隔离墙的两边游行。

在这面处于争执中心、单薄简易的隔离墙上，写满了对和平与对话的诉求。虽然仅仅是出于安全考虑而设置的隔离，却被巴西人视为是一座柏林墙般的存在。“不要将人民隔离！”“更多的桥梁，更少的隔离墙！”在这面墙上随处可见类似的呼吁。

4月16日，警方在巴西首都巴西利亚的国会大楼周边设立了长约1公里的铁栅栏，用以隔离分属支持和反对阵营的数以万计民众。

在17日众议院决定是否要通过弹劾总统决议的日子里，国会前一面窄墙的两端，是巴西百姓对国家未来的两种不同的期许。

当地时间2015年12月2日，巴西国会众议院宣布在众议院内启动弹劾总统的议程。自那之后，总统遭到弹劾指控的新闻，也开始成为巴西政局和百姓生活中，愈演愈烈的话题。

罗塞夫总统遭到的指控主要包括曾在没有国会允许的情况下私自签署法令提供预算支持，以及从国有银行贷款，以弥补空缺和保持账面平衡等涉嫌财政违法的行为。巴西《财政责任法》规定，政府任何负债行为必须得到国会批准，否则就是违法。然而巴西历届政府都曾有过类似行动，而此前却从未有人提出异议。

因此自弹劾议程在众议院开展之日起，上述弹劾指控就一直在遭到争议。支持总统的党派和人士称，根据巴西宪法，只有当总统出现渎职行为时，才可以开启弹劾程序。而上述指控只是涉嫌财政违法，并不构成渎职。巴西联邦律师长爱德华多卡多佐甚至曾经公开表示：用这样的指控来弹劾总统，是政变行为。

可是反对政府的党派和人士却一口咬定，政府在没有国会的允许下私自动用预算，就是渎职，就是有违宪法，就应遭到弹劾。

双方自众议院开启弹劾议程之后，便纠结于此点争执不下。但即便有着关于弹劾缺少司法基础的种种指责和争议，弹劾议程依然在巴西众议院内持续的推进着。

根据巴西的弹劾流程，在弹劾总统时，在国会要经过两层流程——众议院和参议院。在众议院中，首先要由众议长宣布接受弹劾指控，并在众议院内组建由各党派代表组成的弹劾特别委员会，并召开相关会议就弹劾进行讨论。讨论之后，弹劾特别委员会将根据弹劾指控和相关指控涉及到的宪法拟制弹劾报告，并在特别委员会中投票。之后报告将被递交至众议院全会进行表决。若全会表决时，弹劾议案获得超过三分之二以上的支持票，将在众议院获得通过。

然而在众议院获得通过后，并不意味着总统被弹劾。在国会的两层流程中，众议院所决定的，仅仅是要不要开启弹劾议程，而非是否要弹劾总统。在众议院通过后，巴西参议长将宣布是否在参议院总开启弹劾流程，并经过同样的特别委员会拟制报告特别委员会就报告进行投票全会表决的方式，进而决定是否要弹劾总统。

但参议院与众议院流程中的不同点在于，当参议院的特别委员会投票通过之后，巴西总统即将面临最长180天的离职，期间将由副总统接任。此外，在参议院中，将由国会参议长和巴西最高法院法官共同审理，为巴西立法机构和司法机构的两堂会审。

3月17日，在巴西首都巴西利亚，反对党议员手举写着“马上弹劾”字样的标语，准备推动针对总统罗塞夫的弹劾程序。

巴西政界分析人士称，尽管表面上看来，关于罗塞夫总统的指控在于涉嫌财政违法，但弹劾案真正的根基，是来自社会的不满。

巴西属金砖国家联盟，国家幅员辽阔，资源丰富。此前的经济发展备受瞩目，然后此后在全球经济下滑的大背景下，巴西采取的应对措施被经济学者称为“初衷正确，不可持续”。在大力依靠全球大宗商品交易的同时，巴西缺少国内科技等方面的投资，因此很多问题得不到根本性解决。在国际大宗商品价格下跌的大背景下，巴西的经济更是遭到重创。

在巴西国内，经济形势低迷已经影响到社会的各行各业——除了消费市场的种种受挫之外，就连每年圣诞节在商场里扮演圣诞老人的工作岗位都遭到了明显削减；此外巴西通货膨胀率持续走高，政府制定的通货膨胀率上限为6.5%，但实际通胀率总是远远高于这个目标。失业率的走高，政府对市场的严格监管，更是不断加重着人民的负面情绪。

巴西国内大力推行的反腐行动，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查处了多名政府官员。情节如电视剧的巴西石油公司腐败案，更是连广受爱戴的巴西前总统都遭到牵连。此外，前总统曾涉嫌以权谋利被带走调查，以及政府内多名高官的腐败丑闻，都成为了巴西百姓对政府不满的原因。

巴西在近几年爆发了多次反对政府游行。这样的游行和不满情绪，被代表着各个地区的议员，直接反应到了国会众议院里。在弹劾指控缺少司法基础的前提下，国会众议院中，反对政府的势力总是略胜一筹。然而在这种看似符合民意的优势背后，却有着另外的利益之争。

在巴西弹劾议程刚刚启动的时候，罗塞夫总统支持者们并未太过担忧。因为他们有把握能够在众议院中获得足够的支持，把弹劾议案否决。然而执政联盟党派却陆续宣布将开始反对政府，甚至巴西国会中的第一大党派，都站在了政府的对立面，这才让政府陷入了如今如履薄冰的境地。

在很多巴西政治分析人士看来，在国会中大部分党派倾向于反对政府的背后，更多的是党派间自身的利益纠葛——“总统下台之后，我们能得到什么？”巴西国会最大党派民主运动党的回答是：来自本党派的巴西副总统将出任总统；巴西社会民主党的回答是：副总统也在面临弹劾指控，如果要重新选举总统，我们有上一届大选中几乎获胜的候选人；其他小党派的回答则是：可以与可能成为下一任执政党的党派搞好关系，得到更多政府中的职位…

而在这一切宫斗般的明争暗斗的背后，却鲜有人问起：对巴西来说，最好的出路在哪里？

各党派人士有着各自的利益考量，鲜有人问：对巴西来说，最好的出路在哪里？

巴西即将举办2016年奥运会，体育部长表示，政局的纷扰并未影响到奥运的准备工作。但也坦言，如今人们更加关注政坛的纠葛，而不再是体育赛事。

在美剧《权力的游戏》中，泰格力安家族的公主在陪着哥哥招兵买马时，身边的侍从问她：“你希望你的哥哥当国王吗？”公主幽幽地说：“人民都在盼着他回去。”侍从说：“人民盼的是风调雨顺、安居乐业，他们不在乎你们玩的权力的游戏。”

或许在国会前，被隔离墙隔开的两方人群，也并不是处于完全的对立之中。巴西人大可不必把国会前的窄墙比作柏林墙，因为在窄墙的两端，即便观点对立，但人们所呼吁的大抵是同样的事情。在这个天性快乐的国家，人们的诉求，其实并不复杂。